侯盈译评

（图片来源：CNN）

12月9日，印度和中国军队在“阿鲁纳恰尔邦”和中国西藏地区之间争议边界山脊上的印度军队前哨站发生冲突，造成34名印军士兵受伤。印度指责中方试图“单方面改变现状”，而中方表示，当印度军队非法越过边界时，中国部队正在实际控制线进行定期巡逻。两天后，双方当地军事指挥官同意脱离接触以防止再次发生冲突，但两国士兵之间的距离仍然只有500英尺。印度政策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苏尚特·辛格发文指出，近期发生在印中东段边界的冲突仍将持续。辛格认为，尽管印中边界西段的拉达克地区局势依然紧张，但印中边界东段的发展反映了印度威慑力的崩溃。在边境对峙下，印中贸易往来有所增加，外交关系保持正常，印度也没有在当地采取军事行动，莫迪的强硬形象已经出现裂痕。

辛格指出，自2020年印中边界西段边境冲突爆发以来，莫迪就被自己的民族主义言论所困。印度政府一直淡化边境危机，以维护总理的强硬形象，但中国迅速利用了这一弱点，甚至进一步向印度施压。这对印度的外交政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其中最主要便是如何处理印美伙伴关系。印度不愿被限制在一个联盟中，但它也无法摆脱中国的威胁。辛格认为，“麦克马洪线”虽然从未被中国承认，但却是印度伪“阿鲁纳恰尔邦”和中国西藏地区之间的“事实边界”。有报道指出，类似12月9日的边境冲突平均每月在该地区发生2到3次，但印度政府成功地将这些事件保密至今。印度媒体报道称，自夏季以来，中国军队一直在东段边界“咄咄逼人”。

辛格指出，在中国采取这些尚未达到战争门槛的灰色行动之时，印中边界西段的紧张局势仍未缓解。在拉达克地区，双方增派了5万多名士兵，而印军仍无法进入2020年巡逻的区域，边界谈判也没能取得突破。如果中国能够试图将印度从部署了几十年的达旺地区驱离，那么它肯定可以“任意改变实控线现状”。 有效威慑是一种不论在军事、经济还是外交领域能够造成难以承受损害的突出能力，从目前的情况而言，印度越来越无法在争议边界上阻止中国。

辛格回顾了边界西段对峙爆发以来的印中关系，指出印中贸易额创下了历史新高。印度是总部位于北京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的最大赠款接受国，这种经济上的纠缠进一步削弱了印度的威慑力。与此同时，辛格还指出印度几乎没有采取外交措施来阻止中国。印度除了出席中国主办的多边峰会和邀请中国代表团访问印度外，还派遣军队参加了与中国的联合演习。印度没有采取任何带有交换条件的军事行动，将其用作讨价还价的筹码，以改变中国在“拉达克地区”的强势态度，甚至于控制中国在边境的领土。

辛格指出，尽管印度威慑力不断下降，但约有70%的印度人仍然相信本国可以在军事上击败中国。辛格认为，莫迪在避免发表任何有关中国边境威胁的公开言论。在造成20名印度士兵死亡的加勒万河谷冲突发生之后，莫迪在国家电视台上公布：“没有人侵入我们的领土。”在中国看来，印度不愿承认中方强硬行动是为了避免让莫迪难堪，并且担心局势进一步升级。

莫迪在今年G20峰会上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的简短交流也未能在边界争端中取得任何结果。此前曾担任印度外交秘书和驻华大使的顾凯杰最近建议印度应该“更加可信且透明地传递信号”。用顾凯杰的话来说，莫迪政府目前的行动证实了中国长期以来对印度“不平等且不值得信任”的看法。

辛格认为，印中边境持续的紧张局势不可避免地影响着莫迪的外交政策。尽管美国总统拜登称美印关系是“美国进入21世纪最重要的关系”，但迄今为止，印度一直在继续寻求与西方敌对的政权建立关系。在俄乌冲突爆发前，印度从俄罗斯进口的原油不到1%，而现在印度超过20%的原油供应来自俄罗斯。印度正在与伊朗合作开展一项基础设施项目，以缩短来自俄罗斯的供应线。此外印度政府还与缅甸军政府进行接触。

辛格指出，印度一直以多极世界为目标，很少在多边论坛上支持西方，但它也没有投票支持俄罗斯。印度希望成为全球南方的一部分，并同时在北方国家的谈判桌上占有一席之地，但印度只有在拥有回旋余地的情况下才能走这条独立的道路。相反，印度近在咫尺的挑战已经成为它最大的担忧，迫使它从这一角度来看待自身所有的外交政策选择。中国已迫使印度重新考虑其迄今仍在回避的选择，包括与美国及其盟国建立更紧密的安全和情报伙伴关系。

辛格称，印度目前面临的最重要的决定在于是否正式与美国联手对抗中国，大多数分析家们将四方安全对话视为这种合作的潜在可能。不过，白宫印太事务协调员库尔特·坎贝尔（Kurt Campbell）最近透露，印度不愿让四方安全对话举行领导人峰会。当美国探讨四方安全对话是否能发展军事力量时，印度方面重申了它的反对立场。在美国同意在印太司令部和特种作战司令部任命印度联络官三年多后，印度政府仍未提名任何一名联络官。此外，印度没有积极回应澳大利亚海军要求派遣一艘印度潜艇停靠澳大利亚珀斯港的要求，且日本也曾提及印度对地区安全的承诺缺乏深度。

辛格认为，归根结底，印度不愿完全致力于建立反华安全伙伴关系，这也反映出它担心激怒中国。印度是四方安全对话中唯一与中国接壤的成员国，并认识到美国不会为了达旺地区而冒险，印度必须独自应对来自中国的安全挑战。尽管如此，中国将继续从美印关系的角度来看待印度。它不愿将印度视为地区大国，也不愿尊重印度的战略自主。

辛格强调，12月9日在达旺发生的冲突再次表明，印度无法对中国在其边境的威胁视而不见。政府在危机面前保持沉默的策略只会让中国更加强硬。辛格指出，考虑到最近的冲突发生在莫迪亲自向习主席示好之后，这说明莫迪以人格魅力驱动外交的策略已经失败。莫迪如今聚焦于明年印度担任G20集团主席国期间的活动上，但这也不会削弱中国的强硬姿态。辛格重申，现状已变，印度威慑力已被瓦解，中国威胁与日俱增，印度迟早将被迫采取更加果断的行动。

（审校：李心航  编辑：段染）

原文于12月23日发表于《外交政策》

https://foreignpolicy.com/2022/12/23/india-china-border-clash-arunachal-pradesh-deterr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