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蓉

（图片来源：Protocol）

2022年10月7日，美国商务部工业和安全局（Commerce Department’s Bureau of Industry and Security，以下简称“BIS”）公布了一系列针对中国的新的芯片出口管制规则，意图限制中国获取先进计算芯片、开发和维护超级计算机以及制造先进半导体的能力，进一步为向中国出售半导体和芯片制造设备施加阻碍。新一轮的芯片出口管制措施是美国将科技和经贸问题政治化的又一表现，将对中国半导体行业产生重大影响，当引以重视。

一、新一轮芯片出口管制的提出

根据美国国家安全顾问杰克·沙利文在特殊竞争研究项目（SCSP）全球新兴技术峰会上发表的讲话，当前的美国国家战略主要依靠四大核心支柱：一是加大在美国科技生态系统领域的投资；二是注重培养顶尖的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STEM）人才；三是维持美国的技术优势；四是深化和整合美国在全球的盟友和伙伴关系。美国认为在第三支柱方面，仅在某些关键技术领域保持与竞争对手的“相对”优势显得远远不够，必须尽可能地使自身的技术优势保持绝对领先，同时还要确保在竞争对手非法获取敏感技术、信息和专有技术的手段愈加复杂的情况下，保证美国的核心技术不被泄露。

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美国及其盟友国对俄罗斯采取的极为严厉的技术限制措施使得俄罗斯不得不在其军事设备中使用来自洗碗机和冰箱的计算芯片，而这也使得美国意识到技术出口管制本身所蕴含的巨大破坏力。美国认为，如若能够以“稳健、持久和全面”的方式实施管制工具，则其或可成为美国及其盟国的新型战略资产，帮助实现自身的某些外交政策目标。

本轮芯片出口管制规则的提出无疑是美国为在中美战略竞争、特别是科技竞争中争夺领先地位的又一举措。正如BIS官方公告所显示，本轮管制旨在“防止中国的军事、情报和安全部门获取具有军事应用的敏感技术，以维护美国国家安全和外交政策利益，并捍卫美国的价值观”。同时，本轮管制也在事实上延续了美国在过去几个月所采取的一系列技术限制行动。2022年8月9日，拜登总统签署通过《2022年芯片与科学法案》，以差异化的巨额产业补贴迫使世界其他国家在芯片问题上“选边站”；美国科技公司英伟达（NVIDIA）在其于8月31日提交给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的文件中披露，它已被限制向中国出售其最先进的A100和H100人工智能芯片；9月15日，拜登总统发布了一项行政命令，就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The Committee on Foreign Investment in the United States，以下简称“CFIUS”）在审查交易时应考虑的风险提供总统指导，特别强调要关注关键技术以及供应链安全，而这也是CFIUS历史上获得的第一个正式的总统指导。种种行动表明，美国正在试图构造一套连贯、完整的技术控制战略，而本轮出口管制规则正是这一战略组合中的重要一环。

二、本轮芯片管制规则的内容

根据美国2018年《出口管制改革法案》及其实施条例的授权，BIS有权出于国家安全和外交政策方面的考量，以制定、执行、修订出口管制清单等手段控制美国关键技术和相关产品的出口、再出口及国内转让等行为。本轮出口管制规则主要涉及两方面的内容，一是与先进计算和半导体制造相关的管控规则，二是关于未经核实的清单（Unverified List，以下简称“UVL”）的修订，具体而言：

一方面，除对某些先进计算半导体芯片、超级计算机最终用途的交易以及涉及实体清单的某些交易实施限制性出口管制外，本轮管制还涉及对某些半导体制造项目和集成电路最终用途的交易的新规则。具体包括：将某些包含此类芯片的先进和高性能计算芯片和计算机商品添加到《商业管制清单》（Commerce Control List，以下简称“CCL”）中；为涉及在中国开发或生产和使用超级计算机或半导体的项目增加新的许可证要求；将《出口管制条例》的适用范围扩大到某些外国生产的先进计算机产品和最终用途为超级计算机的产品；将需要遵守许可证要求的外国生产项目的范围扩大到实体清单上位于中国境内的28家现有实体；向CCL添加某些半导体制造设备及相关项目；对在中国半导体制造“设施”中制造集成电路项目增加新的最终用途管控及许可证要求，中国实体拥有的设施将面临“拒绝许可推定”，而跨国公司拥有的设施将根据具体情况决定；限制美国人员在没有许可证的情况下支持某些位于中国的半导体制造“设施”的开发或其生产集成电路的能力；对开发或生产半导体制造设备和相关项目的出口活动增加新的许可证要求；以及设立临时通用许可证（TGL），通过允许与拟在中国境外使用物品的特定、有限的制造活动，将对半导体供应链的短期影响降至最低。

另一方面，在对UVL规则的修订上，本轮规则显示，如若相关外国政府持续拒绝同美国合作，妨碍BIS就UVL上相关方的情况进行核对调查从而导致最终用途检查无法及时完成，则相关方可能面临被移至实体清单的风险。对此，本轮规则文件附带了一份备忘录，试图解决这一问题。此外，本轮规则还具体地向UVL添加了31个新的中国实体，主要包括生产、研发半导体等相关产品的公司（如北方华创、长江存储），以及个别大学（如上海科技大学、中国科学院大学）和国家重点实验室（如中国科学院化学研究所），并删除了9个符合相关要求的实体。

三、未来局势走向与中国企业应对

当前，美国已将科技竞争视为地缘政治竞争的核心，并将中国视为最主要的竞争对手。近年来，美国频频以“维护国家安全”“捍卫人权”等理由为幌子，违背国际经贸规则和竞争规则，滥用经济手段，还试图联合其他盟友对华进行全面围堵。美国一方面对自身本土高新产业提供差异化补贴，另一方面对中国高新产业进行不合理限制，此类行为已然对中国和中国企业的合法权益造成严重影响。

应当看到，BIS本轮的出口管制新规只会是美国即将采取的一系列对华科技打压行动的起点。除BIS的行动外，拜登总统以行政命令的方式对CFIUS的投资审查工作提供的总统指导意味着美国的外国投资审查政策将进一步收紧，中国企业在美进行的涉及关键技术的投资活动难度势必进一步加大。此外，拟出台的《2022年国家关键能力防卫法案》（NCCDA）表明美国正在就美国企业的对外投资活动建立审查机制，以对向中国等“受关注国家”的投资进行事前审查，以确保美国企业的相关投资不会对美国造成“不可接受的威胁”。

大国博弈是一场关乎贸易、金融和科技的全方位立体博弈，而科技创新已然成为了当前大国博弈的主战场，芯片、半导体行业更是这一战场的重中之重。对此，中国高新企业宜时刻关注美国的最新立法动向，评估美国的相关行动可能给自身带来的经营和发展风险，有策略地降低对外国供应链的依赖，调整未来的战略布局。这里需要指出，从近期拜登对CFIUS提供总统指导的行政命令、美国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的言论中能够看出，美国所关注的“关键技术”的范围事实上正逐步缩小，先进半导体、人工智能和量子计算或将成为未来阶段美国采取出口管制和投资限制等措施的主要着力点，故以上行业的企业实宜提高自身的风险意识、保持战略定力，以从容应对。

（作者是武汉大学中国边界与海洋研究院2020级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张鑫仪）

参考文献：

[1]Reuters. U.S. tries to hobble China chip industry with new export rules[EB/OL]. https://www.reuters.com/technology/us-aims-hobble-chinas-chip-industry-with-sweeping-new-export-rules-2022-10-07/, 8 October 2022.

[2]Rhodium Group. Running Target: Next-Level US Tech Controls on China[EB/OL]. https://rhg.com/research/running-target/, 28 September 2022.

[3]The White House. Remarks by National Security Advisor Jake Sullivan at the Special Competitive Studies Project Global Emerging Technologies Summit[EB/OL].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peeches-remarks/2022/09/16/remarks-by-national-security-advisor-jake-sullivan-at-the-special-competitive-studies-project-global-emerging-technologies-summit/, 16 September 2022.

[4]环球时报. 美国对自由贸易发起最野蛮的一击[EB/OL]. https://mp.weixin.qq.com/s/1GSdDYX8085nUI2_LdRWMA, 2022-10-08. 

The US Announces New Rules for Export Control to China: Chip War Escalates Again

BAO Rong

On October 7, 2022, the Commerce Department's Bureau of Industry and Security (BIS) released a series of new chip export control measures against China, intending to restrict China's ability to obtain advanced computing chips, develop and maintain supercomputers, and manufacture advanced semiconductors, and further hinder the sale of semiconductors and chip manufacturing equipment to China. The new round of chip export control measures is another manifestation of the politicization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and economic and trade issues in the United States, which will have a significant impact on China's semiconductor industry and should be taken serious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