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涵译评

（图片来源：France24）

当前国际格局不断变化，地区冲突张力也在加剧，各国逐步意识到冷战结束以来形成的秩序正在发生变革，传统的盟友关系在应对共同挑战时存在诸多局限。在这种情况下，“小多边主义”悄然兴起，不少国家在不愿选边站的情况下提出了诸多替代性的合作方案。本文编译自近日法国、埃及和印度三国学者共同撰写的一篇文章，文内观点仅供参考。

三位学者开篇就强调了全球各个区域是相互关联的。2021年3月，巴拿马籍集装箱货轮“长赐号”（Ever Given）在苏伊士运河搁浅六天，这一事件引发了全球供应链危机，对国际贸易产生了诸多影响。这一事件清晰地提醒了人们，地中海是如何与印太地区交织在一起的。尽管世界各国面临着的气候、贸易乃至安全等共同挑战越来越多，人们依然将这两片海域视作彼此独立的区域。正如俄乌冲突深刻影响着国际能源市场稳定并引发了粮食危机，世界上的所有区域其实都是相互连通的。

随后他们指出，现有多边模式往往会因地理距离或内部分歧而受到制约，但是要应对共同挑战就必须克服这些阻碍。在这种情况下，近来涌现出很多新的小团体，如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对话以及以色列—印度—阿联酋—美国组成的“I2U2”等，而法国、埃及和印度之间的合作可以为这些合作网络增添新的动力，从而将地中海和印太地区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地缘战略走廊。三国之间的合作可以不拘泥于团体形式，也不必强求处处保持协调，只需在利益一致时共同努力，特别是在保障海上安全以及保障粮食韧性等切实问题上加强合作。

紧接着，三位学者论述了三国合作的基础。他们认为，法国、埃及和印度之间的合作是基于拥有共同的地缘利益。三国都是海洋国家，致力于维护从地中海延伸至印太地区的跨洋空间局势稳定，也都对日益紧张的地缘局势表示担忧，特别是东地中海和霍尔木兹海峡最近的局势明显出现波动，另外三国还意识到了气候变化对于海洋的破坏性影响。三国也都面临着俄乌冲突的溢出效应，特别是在能源和粮食安全方面的冲击。尽管三国在应对冲突上的策略并不完全一致，但它们仍表现出共同应对挑战的愿景。在能源方面，法国与欧洲其他国家一样，必须着力寻找可以替代俄罗斯的天然气和石油供应源。而埃及坐拥东地中海大量天然气，完全有潜力成为欧洲的地缘合作伙伴。反过来说，埃及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小麦进口国，自俄乌冲突以来受到了严重冲击，而法国和埃及恰好可以为埃及提供稳定可靠的小麦。过去几年中，法、埃、印三国间互相都建立了成熟的双边合作关系。自90年代以来，法国和印度已经成功地在如海事、太空和网络等关键安全领域和国防采购方面建立了深厚的战略伙伴关系。自2010年以来，法国和埃及也逐步加强了防务合作。埃及先后向法国购买了多架阵风战机和两艘两栖攻击舰，两国还积极参与红海联合演习。埃及和印度都是文明古国，彼此有着深厚的历史渊源。两国在各自区域内都有显著人口规模优势，占据重要地理区位，此外都有着远大的地缘政治抱负。从共同争取独立、反抗大英帝国统治到冷战时期倡导不结盟运动，埃及和印度之间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1978年《戴维营协议》签署后，埃及从亲苏逐步转变为亲美，印埃关系也一度陷入低潮，但现在是时候复兴两国间的良好互动了。埃及总统塞西和印度总理莫迪曾多次举行会晤，双方在多项议题上保持着友好合作，彼此也对建立更紧密关系表现出了浓厚兴趣，包括医疗卫生、粮食安全以及国防安全等。

然后三位学者强调了三国合作的特征以及重要性。他们认为，基于诸多共同利益，法国、埃及和印度的伙伴关系具有跨洋特征，可以将从地中海到印太地区的所有区域都囊括进来。19世纪的大英帝国曾经建立了一个横贯欧亚大陆的地缘战略体系，从埃及苏伊士运河延伸到印度洋，但这一体系也随着两次世界大战而逐渐瓦解。冷战更是将地中海和印太地区沿岸国家划分为了立场不同的对峙阵营。即便是今天，美国都在这两片海域划分出来四个不同的作战司令部。时间变迁，不变的是这两片海域依然是战略要道。苏伊士运河是欧亚贸易流动的咽喉要地，12%的全球贸易和30%的国际集装箱运输都要经过这里。而随着国际能源运输发展和地缘博弈加剧，印度洋的战略重要性也不断提升。法国、埃及和印度之间的合作将成为整个印太地区影响力最大的中等强国网络。近年来不断涌现的小多边团体旨在为了克服传统多边主义的局限。相比于经常因缺乏共识、内部分歧扩大而导致瘫痪的大型多边组织，小多边团体灵活务实，可以快速取得实质成果。这些小团体不仅不会分散国际合作，反而以提升解决问题效率的方式加强了多边主义。

然而，三位学者也指出，三国合作面临的一个潜在挑战是中国的反应，尤其是这三个国家的对华立场并不相同。法国近来对于中国的外交和军事姿态都相对强硬，印度长期以来对中国的态度相对模棱两可，但最近两国关系有日益紧张的态势。而埃及并不希望在中美间站队，它与两国都有着深厚的战略合作关系，因此并不希望参与任何会刺激中国的合作团体。在这情况下，三国应该谨慎地制定合作框架。它们都清楚，这样的合作不应该改变各自与中国的关系，也不应被迫选边站。这种安排并不是战略结盟，而是在共同关心的问题上寻求务实合作。正如去年6月法国防长在香格里拉对话上表示的，法国在印太地区的目标不是强迫其合作伙伴“加入一方或另一方”，而是寻求“尊重所有国家主权的多边合作方式”。因此，法、埃、印三国之间的合作并不会加剧中美在印太地区的竞争，而会提供一种替代方案，使所有相关国家加强战略自主。

他们认为，三国合作关系的新起点可以是三边外长会，三方就共同目标和优先事项达成一致。在制定合作目标上不应追求宏大，而应该侧重于情报共享、海上安全、网络安全、能源、粮食安全、5G和海底电缆等关键领域。在这些议题中，海上安全、海底电缆和粮食韧性是最具合作潜力的。首先，三国可以通过加强海军间的合作来维护印度洋、海湾地区以及地中海的安全，彼此间可以共享包括卫星图像在内的各类数据以构建共同愿景。同时三国还可以对海上非法活动加强监控，定期组织联合演习以加强互操作性，并对从人道主义援助到作战任务等不同场景进行演练。这种合作可以通过印度洋委员会来进行，法国和印度都是该组织成员国，埃及也是其对话伙伴。其次，三国应该合作保护已有海底电缆，这种关键基础设施对于国际数据传输至关重要，必要时可以建造新的海底电缆已满足不断增长的带宽需求。第三，三国应共同努力尽快解决因俄乌冲突导致的粮食危机。法国和印度已经积极采取措施向埃及施以援助，法国增加了对埃及的小麦出口，印度也将埃及列为可豁免小麦出口禁令的伙伴国家。

最后，三位学者秉持较为开放的观点看待三国的合作。他们认为，随着全球竞争无序化加剧，各国亟需探索新的合作形式以克服传统多边机制的局限性。法国、埃及和印度组建的合作机制将把从地中海到印太地区的广阔区域连接起来，其志向不可谓不远大。短期内，三国应该采取务实态度，从海上安全、海底电缆和粮食韧性等共同挑战入手推进合作，同时与其他跨区域团体加强协调。这样一来，三国合作机制将为欧亚大陆沿岸国家更大程度的一体化作出巨大贡献。

（审校：张含睿  编辑：邓修齐）

原文于8月26日发表于War On The Rocks官网

https://warontherocks.com/2022/08/france-egypt-and-india-can-help-to-spread-security-from-mediterranean-to-the-indo-pacif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