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0-17

孟亮

（图片来源：中新网）

2016年10月13日15时32分，泰国国王拉玛九世普密蓬（Bhumibol Adulyadej）逝世。他出生于美国，成长于瑞士，19岁继位，历经多次政变。不同于在位时间短暂的前两任皇帝拉玛七世和八世，拉玛九世普密蓬是当今世界在位时间最长的现任君主。普密蓬国王的一生颇具传奇色彩，在泰国民众眼中，他更是如庇护神一般的存在。众所周知，泰国是一个君主立宪制国家。一般而言，这种政治体制意味着国家权力主要集中于议会和内阁，国王作为虚位元首，仅仅具有象征性意义。然而，由于多种因素的影响，泰国国王在国际中享有崇高的地位和巨大的影响力，这种地位和影响力无疑对泰国政局产生不可小觑的作用。普密蓬国王的逝世也可能将使泰国政局再次面临动荡的局面。

一、普密蓬国王对泰国政局的深远影响

泰国国王在泰国地位十分重要，有几个主要原因：泰国自古以来是一个中央集权国家，王权思想影响至深；泰国的军队、政党、国会等几股势力始终处于此起彼伏的斗争中，国王在其中作为杠杆起到平衡、调和的作用；佛教对泰国人民的思想意识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国王作为佛教的保护者拥有重要地位，佛教“维护权威”的价值观进一步巩固了国王的地位。

普密蓬国王在位几十年以来，也一直以各方力量平衡者的身份面对国民，立场公正，从而多次在紧要关头发挥重要作用，推动变革中的泰国相对平稳地发展前进。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泰国知识分子和学生发起反抗军队独裁统治的抗议示威，并演化为规模庞大的军队和群众的对峙。普密蓬国王采取果断的措施进行干预，最终结束了泰国二十六年之久的军人政治阶段。泰国政府由此出现了八十年代时鲜见的稳定时期。

在被称为“黑五月”的1992年5月，泰国爆发了历史上持续时间最长的政治危机，流血冲突造成了大规模伤亡。普密蓬国王在双方僵持时果断介入，召见双方领袖，对军方领袖素金达和示威方领袖占隆进行劝诫。最终，政府释放占隆，素金达亦辞去总理职务，泰国局势归于稳定。

历史多次证明证明，在漫长的岁月中，普密蓬国王多次成功调解了泰国的局势动荡和政治斗争，维护了国家和社会的稳定。无论各派势力如何斗争，最终都因国王这一“公平正义”的最终调和者而妥协。事实上，普密蓬国王建立并维护了王室与军方的联盟，保持着泰国政局的基本稳定。然而，随着普密蓬国王的与世长辞，现有的平衡局面将被打破，泰国政局也将风波再起。

二、后普密蓬时代的泰国政局走向

（一）继位者危机及平衡的打破

鉴于国王这一角色在泰国的政治格局中一直举足轻重的地位，普密蓬国王逝世以及新国王继位，将给泰国局势带来深刻的影响——新任国王人选的确定及其品行、政治观念等，将直接影响泰国社会局势稳定。

根据泰国法律规定，王储哇集拉隆功（Crown Prince Maha Vajiralongkorn）将作为王位第一继承人继承王位。然而，与德高望重的父亲不同，这位王储一直以来丑闻缠身。其混乱的男女关系、挥金如土的个性以及匪夷所思的言行使得其在泰国国内的民意支持率较低。《泰晤士报》、《经济学人》等媒体也曾多次对其言行进行批评。除了民间口碑不良之外，泰国精英阶层对他也颇不信任。早在1997年，泰国精英阶层就通过推动新《人民宪法》通过来对王储予以制衡。

另外，王储也并非是各方势力眼中唯一的王位继承人。与王储的“臭名昭著”不同，泰国诗琳通公主(Princess Sirindhorn)继承了其父的聪敏、爱民，在泰国有很高的声望。以至于有媒体表示，精英阶层、王室、民间希望诗琳通公主继位的呼声远高于希望王储继位的呼声。现在看来，虽然诗琳通公主与王储哇集拉隆功发生“王位争夺战”的可能性不大，但是王储难以在众望所归中继承王位的事实不容置疑。由此可见，威望难以望其父项背的王储一旦继位，将难以在各方势力争端再起时发挥其父的调节作用，之前泰国相对平衡的局面或将被打破。

（二）精英阶层和“草根阶层”的斗争升级

随着普密蓬的去世，泰国精英阶层和草根阶层的对峙局势将越发严峻。泰国前首相他信依靠占泰国人口总数70%的城市贫民和农民的草根阶层横空出世。自此之后，以他信为代表的“草根阶层”与以军方为代表的传统精英阶层之间的斗争旷日持久，至今未止。得益于“一人一票”的西式民主制度，无论军方如何封堵，亦无论军方发动政变次数的多寡，他信一派总能在大选中取得决定性胜利。

自2014年军方又一次政变至今，泰国尚未组织新的大选。这虽然符合军方“防患于未然”的意图，但却严重侵犯了草根阶层的政治权利。普密蓬国王在位时，双方暂时能够在“至高无上”的国王面前保持最基本的和谐局面。然而，在国王去世之后，双方之间赖以平衡的“最终裁决者”缺位，无论谁上台，暂时都难以继续充当调节者的角色。国王去世之后，精英阶层强烈的危机感和军方清除他信势力的决心更为强烈。

而王储哇集拉隆功多年以来一直不受精英阶层的信任，早与他信结成了松散的联盟。若王储成功继位，即使王储处于各种考虑可能会向军方和精英阶层示好以维护其父几十年来建立和维系的王室与军方的联盟，但其与他信早年的交往历程，以及精英阶层对其的不信任，都势必影响其政治抉择和政策走向。他信派系的转机或将到来，而这也将是泰国精英阶层最不愿看到的局面。

诚如泰籍学者巴温·查查瓦庞潘所言：“长久以来，由王室代表、军方将领和高级官僚构成的传统精英们，一直在不遗余力的巩固泰国王室，以此来保护自己的政治利益。因此，他们对垂暮之年的普密蓬国王的健康状况极度担心，却又对继承人王储玛哇集拉隆功缺乏信心。”

三、结语

普密蓬国王在世时充当着人民的“庇护神”和公正的“最终仲裁者”角色，依靠其至高无上的地位、众望所归的声望以及出色的个人能力在泰国的政局中起到平衡和暂时平息冲突的作用。然而，只要泰国存在着精英阶层和草根阶层的对立，这种矛盾始终无法真正化解。随着其与世长辞，继任者在声望、能力方面均难以望其项背，“最终仲裁者”的角色将难以维系。依旧支持他信集团的草根阶层和军方以及高级官僚支持的精英阶层之间或将风波再起。或许，泰国当前的平静局面，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作者是武汉大学中国边界与海洋研究院国际法专业2016级博士生）